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抉择
事实上,每一趟极端通勤背后,都是一道付出和收益的计算题。
代价是显而易见的。人的身体会随时发出警报,那个每天通勤6个小时的河北年轻人,在一次体检中查出窦性心律、多源房性早搏。天津医生郭志鹏,在开车过程中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,这位心脏科医生终于开始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心脏。与此同时,他还要忍受由于长期站立手术导致的腰痛。另一位花两个多小时在动车里的铁路通勤职工,由于长时间处在气压失衡的封闭空间,听力出现了下降,他用“痛苦”来形容穿梭在隧道中的感觉。
精神问题也随之而来。一位每天从上海浦东张江通勤到徐汇漕河泾的33岁女士,一年之后,情绪绷得越来越紧,她从国庆假期第四天就开始为上班焦虑,也会因为想到通勤而失眠。在燕郊和北京之间往返的女孩苏河,因为那种被排挤出京的压抑感,不得不去看了心理医生,医生将其归因于甲状腺激素紊乱。
但也有人觉得值得。今年9月开学,杨琳得到了搬入天津之后最好的反馈——女儿放学回家,第一句话是告诉她:“妈妈,我终于可以和小学一样,周围都是‘正常’读书的同学们了。”
对于张枫这样的年轻人来说,极端通勤不过是在艰难的生活里,最简单的一件事——他想苦几年,再多赚点钱,买一套离市区更近的学区房,这份工作虽然远,但工资高了快一半。另一位将自己称作“深圳边角料女孩”的年轻人,主动放弃了走路10分钟的通勤,上车了每个月只需要580元的、远在大鹏区的公租房,不仅省钱,还可以躲避掉租房时“猥琐又爱占便宜”的二房东。那个住在乡镇、工作地点在苏州的女孩周歆,更没有选择了,她从事的是教培行业,但在乡镇,更多的工作是进流水线,服装厂、化妆品厂、机电厂。
▲等公交车时,周歆看到的晚霞。图/受访者提供
保洁阿姨芳姐也觉得值得。十九年前,她从铁岭的大农村外出谋生,只有保洁这份工作坚持了10年——虽然辛苦,但没有风险。她曾经做过小生意,结果是全部赔光。相比于困和累,芳姐更大的心理压力其实来自于雇主,通勤路上,她总在暗暗祈求,不要遇到太苛刻的雇主。有一回,她打扫的是别墅,雇主嫌弃她的盒饭有味道,大东北的冬风里,芳姐蹲在别墅门口吃完了午餐。
极端通勤的人群里,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没毕业的实习生。一个学校在上海松江、工作在长宁区淞虹路附近的00后男孩,感觉通勤就像“每天站着军训四个小时”,他还买过一个折叠板凳带上地铁,但不好意思拿出来坐。另一个在重庆学新闻的女孩,实习单位和学校的通勤距离超过两个半小时,她有不少同学去了互联网公司,每个月的实习工资是她的6倍。但她还是珍惜这份能够美化简历的工作——初出茅庐的学生,总是需要为经验付出代价。
平衡完得失之后,也有人会选择离开。
23岁的乔晶,今年刚参加工作,租下了距离公司通勤一个多小时的房子,才住了一个多月,就宁愿不要押金、换到了离公司更近的地方。在县城卖房的河南女孩瓶子,无法忍受工作上的不愉快,这让每天三小时的通勤时间变得不值,最终,她选择用辞职解决问题。
职场妈妈肖萧的离开则更加彻底,她计划明年离开上海,回到老家湖南,住进自己的房子,陪伴孩子成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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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或许是在经历极端通勤之后,她感知到的更有价值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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