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庭审记录看,汤某涛显得慌张,表达语无伦次,反复强调“有一半指控是虚假的”“要学费是一个谎言”,声称此事是“一个巨大的陷阱”,说自己被汤小甜的母亲刘芳“算计了”,是“她幕后操纵导演,处心积虑,蓄谋已久的一个阴谋。汤小甜表演陷害我”。
在侦查和庭审中,汤某涛均承认了从2009年至2013年多个时段,对女儿的强制猥亵行为,并当庭表示“这是错误的,我现在深深地认这个罪”。但他否认2013年6月底的强奸,称“并未插入”。
11月4日,河南自贸区郑州片区人民法院对本案做出一审判决,“被告汤某涛作为被害人汤小甜的父亲,罔顾人伦,对亲生女儿实施强奸行为,并长期、多次对汤小甜实施猥亵,且有在汤小甜未成年期间对其多次猥亵的情形,导致汤小甜长期失眠、精神抑郁,性质恶劣,后果严重,应予从重处罚。”
最终,汤某涛因强奸罪被判刑8年,因强制猥亵妇女罪被判刑5年,两罪并罚共执行有期徒刑12年6个月。
按照刑法,强制猥亵妇女罪刑期为五年以内,追诉期不能超过五年;强奸罪的刑期为三年以上十年以下。“但是汤某涛的强奸行为发生在猥亵的追诉期内,所以猥亵罪的追诉期限从强奸之日起计算。”代理律师万淼焱说,“是刑法的规定让他罪有应得。”
两次录音一般来说,由于性侵案件多发生在隐秘空间和特殊人物关系间,往往面临证据缺乏问题。而汤小甜控告汤某涛强奸、强制猥亵一案,在过去9至13年之后,却得到了充足的证据支撑,堪称一个奇迹。
一审判决书,称汤某涛的行为“性质恶劣,后果严重”,两罪合计判刑12年半。
例如,判决书中法庭认定的多起事实中,2009年12月寒假第一次遭受性侵的情节,“有被害人汤小甜的陈述,证人刘芳(汤小甜母亲)的证言,某大学学生证及学费收据,2011年10月29日汤小甜与汤某涛对话录音、2021年12月11日汤小甜与汤某涛对话录音,被告人汤某涛的供述和辩解等证据证实。”
2013年6月底的强奸事实,“有被害人汤小甜的陈述,证人刘芳、陆某、白某、杨某(三人均为汤小甜的朋友)的证言,2021年12月11日汤小甜与汤某涛对话录音,被告人汤某涛的供述和辩解等证据证实。”
其中最有说服力的证据,是2011年、2021年的两次相距十年的录音。
2011年10月,汤某涛的新婚妻子已怀孕,他到汤小甜的学校,父女二人有一次半小时的谈话。一万多字的文字整理稿中,17岁的汤小甜处在弱势——只说了500个字左右。汤某涛对汤小甜实施了大量的精神控制和洗脑,“所有女孩的第一次都是跟爸爸的”,“爸爸光着身子走来走去,让你知道男人。因为你是单亲家庭,没见过男人的东西,都让你知道了。爸爸怕你好奇,怕你被别人骗了。”
2011年10月的谈话中,汤小甜用诺基亚手机视频录音,这是视频中的一个河边画面。
在谈话中,汤某涛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强调“爱(性爱)”,“爱爸爸,爸爸会珍惜你,爱惜你”,“一辈子,爸爸最爱你,你是我最后的爱,我是你第一个爱”。记者粗略统计,这次谈话中,汤某涛提及“爸爸爱你”或“爱爸爸”意思的表达近30次。
他甚至主动谈及此前对女儿的猥亵行为,“(2011年)放暑假的时候,怎么跑了呢?是因为那子(方言)爸爸抱你是吧?爸爸抱你,爸爸下面有反应了是吧?”
为了让17岁的汤小甜“放得开”“想开一点,不要笨”,汤某涛告诉女儿,“任何一个女孩成长过程中接受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爸爸,最爱的、第一个爱的男人就是爸爸。”他还说,“有些东西就是虚伪的、虚假的、骗人的。法律就是为了封建统治阶级利益服务的一种工具,伦理道德也是为了维护这个社会秩序,维护封建统治的。”
汤某涛劝说汤小甜寒假再去深圳,诱导她同意发生关系。并在接下来“买笔记本电脑”的话题中,将其作为交换条件,“只要答应爸爸,爸爸什么都给你”。
汤某涛没发现女儿在录音。他甚至预测到未来可能的“刑事危机”,暗示女儿,“你肯定也不会害爸爸,对吧。爸爸很惨,现在去坐牢了,你一分钱都没有了,而且名声还难听是吧。假设我要犯罪了,我要死了,我(现在)又领结婚证了,那第一继承人就变成她(新任妻子)了,是吧?”
第二次录音发生在2021年。当时,汤小甜已经找到了律师万淼焱。在后者指导下,她去深圳约见父亲。在此之前,父女俩已经断绝往来8年。
在广场边的凳子上,汤小甜以“即将结婚”为由,跟父亲谈了许多往事。谈话中,汤某涛承认了长达三四年时间里,对女儿实施的多次猥亵和一次强奸。他还补充了汤小甜早已忘记的“完事后,我让你去卫生间洗洗”等细节。在这次“告别过去”的谈话中,汤某涛依然“深情”表达了对女儿身体的渴慕。这次,汤小甜录了音,不远处的男友用摄像机录了像。
今年8月的庭审中,汤某涛承认,这两次,他都对录音不知情,因此所说的话都是“无心的”。他试图以此证明自己被陷害了,但对法庭而言,这恰恰证明了两份录音的真实性。
“抖腿勾引”汤小甜几次试图抗争和逃避。
她第一次去深圳,因晕车昏睡被父亲摸胸,又因被诊断为阴道炎后被父亲塞药之后,打电话求助母亲。未果。回到老家后,她再次提起此事,母亲的回答是,“你爸爸说,你老是抖腿,勾引他。”妈妈还对她讲起邻居家某个继父和女儿发生性关系的事,某个爷爷对孙女进行猥亵的事。汤小甜觉得,仿佛在妈妈眼里,这种行为只是稀松平常的,并不需要阻止或报警。
她从此知道,妈妈是靠不住的,“说了也没用”。
无人制止,让汤某涛变得更肆无忌惮。
2010年底,大二寒假,汤小甜第二次去深圳问父亲要钱。遭到猥亵后,她强烈抗拒,被父亲打了一巴掌,一气之下离开家,去了同在深圳工作的三叔家。她对三叔讲了自己的遭遇,又对妈妈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,但两个长辈对此无动于衷。“大家好像把它当作一个丑事。”汤小甜尤其看清了母亲的“麻木,没有同理心”,“她了解这件事情的时候,就像是别人家小孩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样。”
此后3年,一次次遭受父亲的猥亵甚至被强奸后,汤小甜再也没对妈妈讲过。
2021年12月初回到国内,汤小甜决定报警的时候,刘芳还劝女儿,“你不要报警。你爸爸力量很强大,你根本斗不过他。”汤小甜看到了妈妈那种“骨子里传统女性的劣根性”,“就是那种‘男人都很强,女人都很弱,女人就应该逆来顺受’的思想。”
最初,汤小甜也对报警、起诉没多大信心。但随着各项程序的进展,她的信心越来越强。
在非洲的异国他乡,汤小甜才慢慢走出黑暗与痛苦,实现心理疗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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